小記牙山

與所有絕望的青年一樣，杜小甫也選擇了去往牙山的懸崖。
牙山的懸崖下堆滿了各類生物的牙齒，獅子的牙、大象的牙、蝴蝶的牙、真實的牙齒、虛構的牙齒……包括人類的牙齒。全都潔白地堆積於懸崖的底部。
這是習俗中唯一允許的自殺，跳入牙山的牙齒之中。
如果生活過於絕望，就跳下去吧。終有一種牙齒可以咬爛並吃掉無法下咽的絕望。然後從牙山中出來吧，從今往後暫時做一個幸福的青年，擁有為接下來新的絕望做好十足準備的精力。
上午於鏡中驚見滿面胡須，隨即驚覺自己已多月未剃面發，敘矣的邋遢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。但也慶幸有此番無聊的驚訝，我審視鏡中的自己，還好自己還像自己。
鏡子是器物，有著映照萬物的神通。人被鏡子照住，那鏡子中的人是否也有了器物的屬性呢？
但人不是器物，不像器物般，存在著貫徹始終的使命與意義。故此人才會不時覺得存在的縹緲，寂寞得可怕；故此人才會不時倍感虛無。
但也正因為如此，人方能在虛無中，擁有讓生命變得豐富的資格，讓生命無時不刻踏入不同的美妙河流，人的存在與虛無共在。
生命也好，人生也罷，都需拒絕他人眼中的偉大，拒絕成全他人口中的意義，人一生的意義不應由他人去提出，應該來自於自我的認定。
比如早上吃了頓美味早餐，那麽此時此刻的人生就有意義；比如成就了一篇相對美妙的作品，那麽那時那刻的人生就有意義。
就算什麽事也不去做，也有著休息的意義與思考的價值。
我最後發現自己，長久中追求的不過是人生的豐富，人生無數大意義與小意義。那些要求我追求人類的終極，思考人所應該去履行的終極使命，不斷追問人應該為了什麽去存在的人，我一律視其為比我吃得飽的人，我還很餓，沒時間閑聊。